虎鲸

活在死亡的预言中,是什么体验


「我不怕死,但我不急著死。我还有很多事想做。」

——摘自霍金接受「卫报」(TheGuardian)专访。

年1月8日,史蒂芬.霍金出生于英国牛津市。那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,一个充满沮丧和恐惧的冬季,不是诞生人世的幸福时代。霍金回顾生日时总喜欢表示,那天正好是伽利略逝世周年纪念日。我们现在尊称伽利略是现代科学之父,然而在年1月,却没什么人想到伽利略。

霍金在牛津第三学年察觉身体笨拙的情况不断恶化,初入剑桥第一个秋季,他发现绑鞋带时感到吃力,有时讲话也很困难。他说话变得含糊不清,第一次见到他的人都以为他有轻微的语言障碍。

剑桥第一学期结束,霍金回到圣奥尔本斯过圣诞节,那时他的身体问题已经太明显了,瞒不过父母亲。父亲带他去找家庭医师,又被转介到一位专科医师,他们约好过节之后看诊。霍金在当年1月过完21岁生日,不久他就明白了,已经没办法回剑桥就读大学春秋学期(Lentterm)的课程,却得住进医院做检查。有一点或许可以稍微安抚那种令人畏怯的处境,他的妹妹玛丽打算继承父志进入医学界,当时正在该院受训。

霍金回绝父母安排,坚守他的原则,不肯按他们的心意住进专属病房。院内专科医师从他手臂采集肌肉检体,为他插入电极,还把不会让无线电波透过的液体注入他的脊柱,接着他们倾转他躺卧的病床,照射X线来观看液体上下流动状况。2周之后,他们让霍金出院,含糊其辞的透露他染上的不是典型病例,也不是多发性硬化症。医师建议他回剑桥继续学业。「我推测,」霍金回想:「他们料想情况会继续恶化,而且对此一筹莫展,只能给我维生素。我看得出,他们并不觉得维生素能有多大效果。我也不想多问细节,因为他们显然都很坏。」

母亲在第一时间并没有得知儿子的病情有多严重,后来霍金和她一起出外溜冰跌倒站不起来,那时她才醒悟。霍金吃力地离开冰面,她连忙搀着他到一家咖啡馆,逼问他身体出了什么问题?医师说了什么?她坚持亲自去找医师商量,得到的回复依然令人惊骇。

霍金染上的是一种无药可医的罕见疾病:肌萎缩脊髓侧索硬化症,这种疾病在英国称为运动神经元疾病,在美国则称为卢.贾里格氏症。这种疾病会逐渐瓦解脊髓和脑中负责调节随意肌活动的神经细胞,最早的症状通常是衰弱和双手抽动,有时还会出现口齿不清和吞咽困难。神经细胞一旦瓦解,受它们控制的肌群也随之萎缩,最后体内所有的随意肌都会陷入这种处境:患者无法运动,讲话或其他沟通方式会荡然无存。

尽管存活数十年的患者不只霍金一人,但几乎所有人都会在二、三年内因呼吸肌群丧失作用而死于肺炎或窒息。这种疾病并不影响属于心脏、排泄器官和性器官的不随意肌群,而且脑子直到临终依然完全清楚。对某些人来讲这样似乎很好,但对其他人而言却很恐怖。患者经常在疾病末期施用吗啡,不是为了镇痛(全无疼痛),而是为了处理恐慌和沮丧。

对霍金来讲,一切都不同了。他以典型轻描淡写作风描述自己的反应:「得知染上不治绝症,可能在几年内要我的命,着实让人吓一跳。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?为什么我的生命就该这样终止?然而在我住院期间,对面病床一位我只粗浅认识的男孩就死于白血病,那幅景象实在让人不开心。显然有些人的处境比我还糟糕,起码我的状况并没有让我觉得不舒服。每次自怨自叹之时,我都回想那个男孩。」

不过,霍金一开始仍然陷入严重的消沉。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,往后会陷入哪种处境、多快就会恶化,也不清楚结果会是怎样。医师要他继续攻读博士,然而学业也进行得很不顺利,心灰意冷的程度几乎比得上他的疾病。继续攻读博士学位似乎毫无意义,反正他活不到拿学位那天。

以全神贯注的方法不让心智懈怠,无非是一种愚蠢的做法,因为在此同时,他的躯体已逐渐趋近死亡。他凄惨地躲在三一学堂的学院宿舍,不过如今他却坚称:「杂志报道我严重酗酒是夸大其词。我有点觉得自己是个悲剧角色,开始听华格纳音乐。」

「我的梦想在那时大受干扰,」他回顾:「诊断出来之前,我对生活感到非常厌烦,完全没有值得去做的事情。不过出院之后不久,我梦到自己就要被处决。我猛然醒悟,若是能够获判缓刑,许多很有意义的事情我都可以去做。还有个梦我做了好几次,梦到我牺牲自己来拯救其他人。毕竟,倘若我横竖都要死,倒不如就做点好事。」

他的父亲法兰克动用他的医学人脉,联络可能与该疾病相关的所有专家,结果全都是枉然。霍金的医师盼望他的状况能稳定下来,然而疾病进展却非常迅速,便向他透露只剩两年左右可活。那时,法兰克恳请夏玛帮霍金提早完成论文,但夏玛拒绝了,因为他知道霍金的潜能。

2年过去了,病状也减缓了。「我没死。尽管未来依然乌云笼罩,但我却意外发现自己竟然比以往更能享受眼前的生活。」他必须拄手杖行走,不过状况没有那么糟糕。尽管残障和死亡仍属必然,却已延后到来。夏玛建议,既然还要多活一阵子,他就必须完成论文。虽然霍金获判「缓刑」但并不稳当,只能维持一时,不过宝贵的生命能从事很多有意义的事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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