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豆杉

李石自由的霍金


一名青年手捧鲜花,驻足于剑桥大学

冈维尔与凯斯学院霍金教授讣告前。

人,时常困惑于自己的意志是不是自由。千百年来,许多思想家为此皓首穷经、奋笔疾书。然而,先哲们的著作并没能消除我们心中的疑虑:在我的肉体之外,还有一个精神的我存在吗?如果有一天,我的这张臭皮囊停止工作了,我还在吗?我的灵魂会飘向天堂吗?我的思想、我的意志、我的欢喜和悲伤,需要一个物质性的载体吗?而我是否会被这个物质性的载体所决定?当我的躯体没有继续工作的能量了,我就自然地想要吃东西,这不是明明白白地向我证实:我的意志受我身体的左右,我头脑里的想法不过是我的身体向我发出的命令。而我的身体又被主宰万物的自然规律所规定。所以,我不过是被大自然所决定的一个躯体,就像一片树叶、一块石头,毫无尊严和灵性可言。那么,我的自由又在哪里,难道“万物之灵”和“意志自由”都不过是痴人说梦的幻像?

关于意志自由的理论探索是令人失望的。然而,生活中的例子却往往给我们以新的启发——霍金的一生正是这样。

第一次了解霍金是从他的畅销书《时间简史》开始的。在清华上学期间,有一天,我突然发现身边的同学都在读一本讲述宇宙历史的理论物理书。我出于好奇也买了一本,但却看得似懂非懂。当时,我觉得这个作者并没有什么了不起,不过是因为自己的人生经历吸引了读者的眼球,有哗众取宠之嫌。

直到两年前,我有机会到剑桥大学访学。为了更好地了解剑桥的历史和文化,临行前我看了关于霍金的记录电影《万物理论》。电影真实地记录了霍金多舛的命运和丰富的生活经历。霍金在面对病魔、面对人生的各种困境时所表现出的乐观、以及无拘无束的想象力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。

一年之后,我有了与霍金的第三次“相遇”。这也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、面对面的相遇。年的年底,圣诞节前夜,我和母亲还有6岁的儿子一起到剑桥市中心的商场里购物。正当我们买好东西从商场出来时,迎面便看见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推着霍金走了过来。我情不自禁的叫起来,“啊!霍金!”

其实,我曾不止一次想象过与霍金的偶遇。因为,每一位来到剑桥的人,不论是游客还是学者,不论是学生还是教授,都有希望偶遇霍金。霍金就住在剑桥,他在这里读书,在这里工作,在这里住了很多年;而剑桥并不大,所以每个人都期望见到他。有人甚至会去他工作的学院附近找寻他的踪迹。人们也经常会听说,谁、又在哪里遇到了霍金。霍金已经成为剑桥的标志之一,见到他是一张所有来剑桥的人都有希望中奖的彩票。

对我来说,中奖的时刻来得太突然,我根本没有做好准备。见到霍金的那一刻,我突然感到万分懊悔:我还没来得及给我6岁的孩子讲霍金的故事,以至于他看见这样一个奇怪的人就吵着要走;我手里提着各种各样的商品,根本无法掏出手机拍照;我母亲突然反应过来是霍金,追着他的轮椅车跑,却听不懂那位推车的妇女在说什么;我还没想好要问霍金什么问题,霍金就已经快要消失在我的视线中……慌乱之中,我只记得霍金的嘴角露出浅浅的、友善的微笑……最后,我朝着他远去的背影喊了一句“MerryChristmas!”。

手绘圣诞贺卡

孩童纯真视角下的霍金教授

在那次偶遇之后,我似乎也成为了一个霍金迷。我开始思考人们喜欢他的原因;开始体会他被禁锢在轮椅上的内心感受;开始感叹生命无限的可能性;甚至开始给我的孩子讲“黑洞”,带他去天文系听讲座、看星星。

而今天,这张“剑桥的彩票”永远地离开了我们。这一消息在世界各地掀起了人们怀念的热潮,我不禁又一次产生这样的疑问:为什么?人们为什么如此热捧这位物理学家?这种热烈似乎远远地超出了他的学术成就给人类带来的进步。我回想起一年多以前与他偶遇时,他嘴角浮起的笑容,我似乎突然明白:那是他的心灵在微笑。

“渐冻症”一点点、一点点地吞噬了他所有的行动自由,但他的心灵始终却没有受到丝毫的束缚。他仰望星空、思考宇宙的奥秘;他到访过中国,曾登上长城;他甚至乘坐喷气式飞机,体验外太空的感受。他是那么脆弱、无助,又是那么敢想敢做、无拘无束。他令人怜惜的躯体并没有限制他对真理和自由的追求。他的肉体被禁锢在方寸之内,而心灵却在宇宙中翱翔。

我不禁想起斯多葛学派的奴隶哲学家爱比克泰德对自由的论述:“宙斯给了我自由,你能把我怎么样?你要锁住我吗?要砍掉我的腿?要把我投入牢狱或者流放他乡?你请随便吧,这是在你权能范围之内的事;但是我的意志,是连宙斯都不能征服的。我必须死,是的,但我必须哀号呻吟着死去吗?谁能阻止我心如止水从容赴死?”(爱比克泰德《哲学谈话录》)。霍金的一生不正是在向人们昭示:人类拥有自由,人不是被物理定律决定的行尸走肉,不是被权力关系控制的愚昧臣民,也不被人情世故所捆绑的无奈个体;在任何境况下,只要有那么一点点的执着、一点点的挣扎、一点点的坚持,就能做点什么,就能为自己打开一扇窗,就能放飞自由的心灵。

在柏拉图的笔下,苏格拉底是一位对死亡毫无畏惧的人。因为苏格拉底认为,死亡只不过是灵魂从身体中解脱出来;而这种解脱,使得灵魂不再受到身体的束缚,不再受到任何感官、感觉的干扰。由此,死亡使得灵魂获得了永久的自由,也让人更接近真理。(柏拉图《斐多篇》)我希望这是真的:现在,霍金的灵魂终于可以摆脱那冻僵了的身体,无拘无束地翱翔在浩瀚的宇宙中!

李石,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政治学系副教授。意大利罗马LUISS大学获政治学哲学博士,北京大学哲学系博士后。-年为剑桥大学法学院访问学者。

编辑:梦玫图片:作者/网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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